「藝術在都會外圍發展的可能性」論壇
-農村鄉下的藝文
文/張凱惠
一、起頭
2011年2月12日過農曆年時,南投集集鎮的展覽開幕,搭配展覽策劃一個論壇「藝術在都會外圍發展的可能性」,邀請國內幾位學者及當政的文化局長、地方的政府官員,以及藝術家來共同討論,當時縣內的一些有興趣的人士都來參與此次論壇。
策劃的緣由是在兩年中,南、北開了近八萬公里路程,與工作室夥伴討論為何開這樣多的里程數?為尋求生命藝術創作的新元素、刺激與學習對作品的想像,去台北、高雄、台中看各類展覽、紀錄片展、音樂演唱會、影展、書店閱讀、去國圖研究查閱資料、鶯歌陶博館以及各地去參加座談研習等,對創作者來說,若沒有新的元素輸入,即便在集集這個大自然美麗的地方,生活創作也成慣性、常態,生命進入乾渴、停滯的境地,不知道外面還有更多的想法、技術、花俏絢麗的作品、設計、想法等,外面的世界種種想法不斷的轉變著,然在這個美麗的小地方默默停滯著。
這些新的元素對藝術工作者來說是如此的重要,對於久居於農村鄉下的人們來說,多元各式藝術是否也可以給予其各式各樣的想像力呢?
二、對照
台北的北美館過去展覽「高更」、「皮克斯」、「莫內」…,國立歷史博物館「畢卡索」…,故宮博物館展覽「夏卡爾」、「康熙大帝與太陽王路易十四-中法藝術文化的交會」、「得佳趣-乾隆皇帝的陶瓷品味」、「他們在島嶼寫作」、「金馬影展」…,各式的展覽在台北展覽著,而這類的模式也在其他都市中上演著,這些被視為經典、前衛、先進的藝術是否就不存在於一輩子不去都會生活的人們的生活中了呢?新潮、充滿變化、迷幻的當代藝術甚至是經典傳統的藝術,倘若這些展覽到「非都會地區」來展覽,又會變得如何呢?
「319紙風車劇團」花五年二億儘管艱辛卻堅持的下鄉活動,讓這些鄉鎮的孩子們接觸相當具有啟發性的劇場表演,讓腦袋裡的藝術、對表演的漫無天際的想像都靈活生動了起來,對表演的想法不僅於在電視上所播放的連戲劇、過年電視紅白對抗的那些表演;沒有多元的藝文團體持久下鄉,對沒有機會出外到都市讀書或工作的小孩、年輕人、老人,「劇場」是什麼?「表演」是什麼?農村鄉下人們是很難跟都市的想法一樣的,甚至對於「藝術」、「文學」、「劇場」、「音樂」種種的定義也是不同,沒有多元的藝文元素進駐,這裡是無止盡的農村鄉下的傳統風格。
失去「幼時習慣」養成的機會,離鄉工作的年輕人,工作仍舊是與藝術無關,養成逛美術館、閱讀文學、看劇場等習慣的機率是相當低;一輩子幾乎沒有離開田野的老人來說,需搭長途車去看展覽,輾轉換車抵達到的地方,花去老人年金一個月的三分之一車錢,換句話說,要去都市看展覽對老人來說是難以達成的;若沒有藝術的「新」的、具有想像性、啟發性的元素進入鄉村,老人家對於美是否就「停滯」在日本殖民時期、國民政府來台之後的想像,讓人充滿想像的藝術是否幾乎脫離了他們的生命呢?
而藝術對於人的化學變化,是長期在藝術領域中的人們深深瞭解的,若農村鄉下的藝術可以發展起來的話,或許農村擁有一套自己吸引人的文化農村式的風景也說不定。
三、過去的農村鄉下
農村鄉下的清朝時期,最大的官指到縣丞(今縣長),那時候沒有現在的鄉長、鎮長、村長、里長,當時只有擁有大片土地、或是賣樟腦經商的鄉紳、土豪,有犯法的事情就是鄉紳、土豪的私人民兵平定,或通報縣丞;當地的教育是有錢人請先生(老師)來私塾上課,教授以漢語為主,內容以四書五經、論語、儒家為主;到後來的日本殖民時代,所有農村有保甲「連坐責任」制度、各地建設三段警備制的警察局,後來日人引進了電影,幾乎所有的鄉鎮都擁有一屬於自己的電影院,當時中部的「臺灣文化協會」與日人相互比較誰辦的電影讀書會場次人數來的多,也因此促成藝文活動多元齊放(註一),當時的藝文活動還是有布袋戲、歌仔戲,後來的國民政府時期儘管不被鼓勵但都仍然存在著,好萊塢電影進入後,農村鄉下的電影院漸漸蕭條。
由此可知,在農村鄉下的藝文發展到了國民政府時期,大多以酬神、村里間年末的「謝平安」邀請來的布袋戲、歌仔戲的傳統藝文為主,有時會有巡演的歌舞團來表演,這些在美國大量介入臺灣的經濟發展、以及「家庭及工廠」到後來大量發展經濟的政策,在農村鄉下起了化學變化,被視為傳統文化藝術的領域在鄉下漸漸的凋零,這些成為最不夯的職業,儘管傳統藝文衰微但仍有不同過去的表演形式。
在所有事情以資本導向為目標之下,很多交通運輸撤離人口大量外移的地方,不被重視農業發展,農村鄉下發展現代化的發展也趨於緩慢,為經濟導向開始重視能夠快速帶起經濟發展的「觀光」,以快速解決大量人口外移到都市、並提高經濟收入、將人留在家鄉等的問題。地方的發展就像是在投資,哪邊看起來有發展性就大量的溢入資源,也涵蓋「藝文資源」,然在某些地方大量發展,其他鄉鎮的觀光之外的需求也被忽略,幾乎整個地方政策幾乎都以發展觀光為主,其他的農村、人口外移、教育、藝文等,幾乎所有問題都像是不存在,而這樣的一模一樣的狀況在「文化創意產業」中看見,只要政府大量的推動,民間定隨之而起。
在沒有社區意識發展的農村鄉下的鄉鎮,開始建立起一個美麗的觀光奇觀,讓遊客感受被經營出來的美麗,但因此失去自己的文化特色,及沒有經營社區意識而逐漸流失的子弟(註二),長久下來,當地方不再擁有獨特性的時候,迅速建立起的特色馬上就被快速汰換,後面汲汲營營的無意識的人們仍會追趕並營造出另一觀光奇景,而這些都無法解決農村鄉下一個個環環相扣緊緊連結的問題。
四、縫隙
鄉紳的後代嘗試解構地方發展的問題,認為地方該要發展美學,才可保有觀光發展的競爭力:卻歐洲國家面對藝文、美學花好幾百年去革命,將藝文、美學課程納入孩童的教育課程,歐洲政府更將藝術人文納入宏觀的政策內容中,並貫徹執行;回頭看這片土地上的藝術、文化、人文教育被遠遠拋在升學教育的邊緣,藝文教育到大學的藝術設計相關科系才有較詳細的課程,想大量推廣文化創意產業,卻土地上的文化定位尚未釐清、尚未整合完全的產業,這揠苗助長不穩定的行為,在資訊不流通的農村鄉下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南投縣的縣長不斷的輪替,藝文經費分配的標準仍是不一,發展仍花大量經費建設觀光相關的奇觀風景,或請對岸的「小百花越劇團」388萬元來表演,但其他藝術家申請展覽補助不一定可通過,經費審查的標準通並非以前瞻性、當代性、客觀性等為主要評量方式;對當地不被關注的藝術家、年輕創作者來說,沒有豐富人際經脈,等於是拿了一張到外地的車票,或過著單打獨鬥的日子;所有的藝文發展並非以當地居民需求為主,非為長久發展的目的經營,停滯在大量建立文化中心的時代,若非為「精彩一百」,可能被忽略的鄉鎮圖書館都還停止在過去,圖書館的展覽場、藝文相關的資源可能不被重視。
農村鄉下的美好、完善的硬體外殼建設,沒有「多元」的藝文軟體來搭配,在建設硬體前後,仍沒有使大家與藝文更加親近,對當地的藝文團體來說更是一種耗費,與當地居民無法產生正向的循環,讓大家更加瞭解藝術的內涵,也擁有對藝術更多元、更天馬行空的想像,而非只是單一的觀點,單一的資源,單一的資源,單一的發展,單一的抑入,而在都會外圍勢力單薄的藝文團體、個人藝術家只好放棄作法,甚至遠離已經耕耘許久的地方區塊,不管對人力、團體還是對空閒的硬體建設來說都是種浪費,可惜了可以發展的機會。
都會外圍的藝術要如何能夠蓬勃、多元的發展,視當政者如何帶領民眾們的文化政策內容,以開放非支配資源的心態,用長久的眼光,看藝文現狀在都會、在都會外圍目前狀況,該以什麼樣的文化政策「輔導」,而政府與民間藝文團體該如何搭配,及對於人民來說藝文展覽活動是否有更明確的影響,是由上而下還是下而上,是否符合現代的都會外圍藝文的發展趨勢;就國家長久發展來說,都需要智慧以及熱誠的利他主義去看待與面對,所有發聲的活動都只是一個起頭、一個開始,最重要的關鍵仍是後來持久的去經營。
也許對農村鄉下來說,文化政策的發展步調仍舊緩慢,長期的被忽略的農業,不被看好發展的農村,但希冀在文化政策底下能有瞭解島嶼上得農村鄉下的文化特性的文化官員、藝文工作者,在開放引入多元的藝文化各式活動資訊,在跨出「開放」的第一步之後,「藝術在都會外圍發展的可能性」的發展也才有無限的可能。
(註一)臺灣文化協會當時領導人為林獻堂,而霧峰林家在南投縣有諸多提煉樟腦的工廠,於是臺灣文化協會舉辦的藝文活動觸角也延伸到南投的諸多鄉村。而臺灣文化協會使用漢語(今閩南語)舉辦電影座談會,日人使用日本語,使當時的地方相當熱鬧。
(註二)農村鄉下的家長對於培養下一代「讀書」非常的重視,若可以讓孩子們到外地讀書,省吃儉用讓孩子在外地就讀,而這些子弟到外地讀書之後,大多留在外地,幾稀回家鄉發展。
(註三)首發表於「藝評台」:http://artcriticism.ncafroc.org.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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